韩露说,我还要等……
杨春说,没意义了。
韩露说,等就还有希望,不等人生就到头了……
杨春不再说什么,取出带来的东西说,我今天约你,是要把这玉还给你。
韩露说,你留着吧,这件东西只能送一次人,你不要就算了。韩露把那玉佩接在手中,掂了掂,随手抛了,无声无息地落进草丛中。
两人无语。
凝露渐渐地洇湿了蝈蝈沙哑带血的心声,蛐蛐在凄切地鸣叫着呼唤前世失散的情人。夜却越发显得寂静。
过了一会儿,杨春说,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……我明天就要嫁给马解放了,但我的心……我的心永远永远是你的!我的第一次也是你的!说着杨春开始解衣服。
韩露说,不不不,我不能,只要你一颗心,我一生就够了,足够了,韩露开始起身离开。
杨春哭着说:我真不愿嫁给她呀,我真的没法活啦,可我又不想死,不能死啊!
韩露扑上去一把抱住她……
杨春出嫁的时候,白菡把母亲留给她的一只玉镯悄悄地放进了杨春的箱底,杨春发现了,不要,说,这该留给夏儿妹妹。
白菡说,你是老大,妈传给你!
杨春又扑在白菡的怀里叫了一声妈,哭成了一个泪人。
第二年春天,丁大安患上了病,开始烧热,那丁大安一生吃了不少苦,倒也练出了他抗灾抗病的本能素质,所以一般小毛病从不吃药。烧热时做做活,跑跑跳跳出身汗,人就清爽了,病也没了。丁大安常说,小诊所的赤脚医生别想挣我的钱。这话道出了丁大安的心里话:怕花钱。这在他命不值钱的时候形成了藐视病魔的错误判断,并一直沾沾自喜标榜自己与医生无缘。意外的是这次个人屡试不爽的招数不能收效,两天过后已由高烧变成了神志不清,至嗜睡或浅昏迷状,而偶有抽搐。家人送至小诊所就诊,赤脚医生用了两天退烧药,稍有见效,过了药效继而又发烧,并迅速加剧。到转至公社卫生院,丁大安已出现意识障碍,并严重惊厥或抽搐,呼吸节律不规则,幅度不均,叹息样、潮式、抽泣样呼吸,面色苍白,时有喷射性呕吐,瞳孔忽大忽小。天篪一诊就判断他患上了乙脑。按常例,成人是很少染上这病的,所以小诊所的赤脚医生根本没往上想,总认为乙脑是十岁以下孩子的专利。天篪想,狗日的劫数到了,该死了!他在给丁大安对药的时候心里不住地骂着这句话。眼前又飘起婧媛那白蝴蝶一般的影子,那影子在他眼前飘来飘去,幻化成一幕幕逝去岁月的留痕。从在秦老爷家同婧媛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,一起长大,到握着婧媛的肉粽子般的三寸金莲度过一个个良宵,再到落魄蹩脚时退守杨家桥,婧媛不计前嫌??????他一咬牙,把对好的药瓶换成了蒸馏水。
一日三瓶蒸馏水滴完,丁大安在床上尿完了最后一泡尿,回光返照地醒来,虽不能言语,用鱼目一样的眼光看着天篪,其求生的渴望淋漓尽致。天篪被丁大安的眼神摄醒,心颤了一下,啊!他猛一拍脑袋,赶忙去重新对药。等插进针,久不见回血,丁大安已死了。
丁大安死后,天篪在床上睡了三天,起来还是一直朦朦胧胧的,像傻子一样,看谁总像是用死鱼一样的眼睛在盯他。他一生从没小看过自己,更没被别人小看过。那死鱼一样的眼睛老是盯着他,他不敢对视,觉得被人小看了,自己也不敢高看自己了。他觉得做人难了,做医生就更难了。他去给病人打针,手有些抖。病人说,您放心扎,您是有名的医生,我们就是冲着您的医德医术来的,在您手里治病,我们放心。他手抖得更厉害了,只好换个人来扎。同行说,您年纪大了,眼不好使,打静脉给我们来。他便在后面对药。他只要一对药,那死鱼目般的眼睛便在各个方位看着他。他把处方和药对照来对照去,不是多了一瓶青霉素就是少了一支氨基比林,疑来疑去,把对过的一瓶水废了。同行说,文革中您受了惊吓,精神出点错乱,是难免的。像您这样正直的人,一生没做过一件对不起社会对不起人民的事,医术精湛,医德高尚,一生挽救过多少人的生命。在文革中却遭到猜疑,蒙受不白之冤,没被气死,已经是一方人民的福气了。您就不用打针也不用对药了,这些让我们年轻人来做,您就把把诊,开开方吧。于是天篪就专管门在门诊上辨证开方。他在接诊时,只要遇上高烧的病员,第一个想到的病症便是乙脑。于是便反反复复地以乙脑临床症状去询问病人,与之比对。稍有一处疑点便当重症看护,住院会诊。忙了半天,还没有得出结论,那病人已退烧渐愈。他说这是发作的间歇期假象,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,要待一周后方可出院。他的话在同行和病家听来,不次于圣旨。圣旨与穷人无关,他的话与命有关。但周后病人早康复了。一次两次多次如此,人们说,杨先生人老了,手艺不行了。他也真的不能再看病了,因为他只能精通乙脑的症候,别的症状在他记忆中渐渐模糊了??????
天篪是死在夜里出诊的路上。他那次出诊一夜没回,病家等至第二天再次求诊,才知道他从他家出来就没有回到家。白菡和孩子到处寻找,在平桥口看到了岸边树枝上缠着的一块丝巾。白菡扯下那方洁白的丝绢,拿在手上,迎风展开,像一面缟帜,猎猎有声,那位巧手刺上去的一曲离歌,红丝绣字,如点点鲜血,依然生动醒目:
……
问鸿雁何日回?
红叶纷飞离枝泪。
闲云未捎书信来,
一曲离歌空徘徊。
??????
白菡看着,泪默默地流下来,轻声说:我明白了,你走吧,你们去团圆吧。我们又离了??????
人们在平桥下把天篪的尸体打捞了上来。每每议论说:好人啦好人!一辈子没做过一件亏心事,桥神也不知道吗?为什么不拉他一把呢?
白菡只说了一句话:这水好清啦,现在什么都清了??????
孩子们永远也没有揣摩出妈妈这句话真正的含义。
亲爱的朋友们,谢谢大家能一直跟着我,把这篇粗陋的小说读到这,我向您深深地致以敬礼!
下卷,就写白菡和杨家的儿女们了。他们的生活,他们的爱恨情仇,又会揭开本文的新篇章,您如果有兴趣继续读下去,人物多了,故事也多了,您意想不到的情爱城事他们正在上演,也许比前面精彩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