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秋之交的这天气最是令人难挨。天气一会儿阴,一会儿晴,晴了如火,阴了闷热,让人白天黑夜一样的烦躁。
白天,田里的活儿不多了,麦子早已收晒进仓,当开支的开支了,当收管好的收管好,留下种子,留下吃的,剩下的当卖卖了。婧媛自己和大安两个人吃不了什么,但要留下一部分,等着留给城里的天篪他们,这也都是必要的。
田里的活儿,玉米大安已锄了三遍,开始抽穗;秋禾大豆,虽然不多,但大安已侍弄得长势很旺。大豆是为榨油,榨出油来,婧媛自己吃的不多,主要是逢人到新安镇悦来集去,带给天篪和家人食用。
现在镇上的店铺里,听说生意更是兴隆,上上下下,十多张嘴吃饭,粮食油料耗废惊人。听说白菡过门,已经有了身孕,还顾着两头,也难为她一个女人了。
也难怪,那边父母年世已高,她又舍不得丢下那边的生意;这边天篪也是忙忙碌碌。婧媛在这百里之外,真的是从内心祝愿他们幸福,更祝愿白菡能给他们老杨家早早生下贵子来,也满足天篪和愿望,这也是婧媛的愿望。
在这农事的间歇里,正常大安只在婧媛这里吃中午一顿饭,白天到田里去看看苗情,锄锄草,下雨前后,看着墒情,排涝引水,顺便打回青草,把两条耕牛侍弄出一身肥膘来,待到秋收秋种时使用。
晚上的时候,大安没有理由留下来,都是回去睡觉的。大安走时,会把里外的东西收拾一遍。夏秋的天气反复无常,晚上还是明星亮月,说不定到了夜间,陡起一阵狂风,便会落下雨来。因此大安总是在屋里灶头下填满干草,再出去把柴禾堆封好盖头,以防夜里起风落雨,湿了柴禾。还要从杨西河里担水,倒在大门外老楝树下的水瓮里。河水养人,比井水好吃;井水冬暖夏凉,只用于洗用。做好这一切,大安便告辞一声才肯离去。
大安离去之后,婧媛便闩好过道的前门,过道的后门连着天井,出入方便,便敞开着。
婧媛回到后宅,没有大安在,一个人睡觉,又放心,又不放心;放心的是没了大安,这院子里也便没了男人,她不管怎样脱衣换衣,也没有了顾虑,但没有了大安,这院子里也就没有一点阳光,变得阴气沉沉,她又多了另一份担心。所以,他还是要把后宅的大门上闩上杠,才肯放心。
有的时候,月黑风高,白天的雨连上晚上的雨,一天连一夜,风刮得山摇地动,雨下得沟满河溢,天是要灭人了似的,婧媛生怕夜里的风卷起屋爪,掀起屋脊,一个人睡在这四合院子里,没有了一点主心骨,她便留下大安来做伴。
大安顺从地留下来了,虽大安依然地在前面的过道里睡,但婧媛就放心了。夜里起来,婧媛从窗口看到前面过道里的灯光,心里就踏实了。她想,一个家庭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,少了男人还是真不行的,她又为自己家庭的不完满而叹息不已。
婧媛送走了大安,关好门,来到自己的房中,又拾起了那些不完不了的针线来做。其实她的衣服鞋子很多,用不作做这些针线,可是这长长的夜,又不是一夜两夜,她不找出些事来做,怎么能熬得到天亮呢?
婧媛每天晚上总是要拿着针线,做一会,或看一会儿书,或什么也不做,只在那里瞎想。想什么呢?又说不出要想什么?目的就是把时间熬过去。这熬惯了,必须要熬到那时候,才能有困意,才能上床,否则上床了,也是睡不着,甚至你想把眼闭起来都闭不上,就是在黑暗里也是眼睁睁地。所以她不能早早睡下去,睡不着反而把身子骨睡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