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日,雨一会儿下,一会儿停,停了刚露出太阳影子,又被一片云盖住,雨又下了,真是秋雨不盖天。
婧媛一个人在院子里,看着那雨,就觉得心烦意乱,人的心情跟天一样,总有说不清要干什么。一个无忧无虑的人,阴雨天是最好的安顿情绪的时候,没事可做,可以好好地睡觉,什么不去想,单等歇足了精神,好天做活,可一个有心事的人,阴雨天常常觉得心也是灰蒙蒙地阴冷潮湿,没处安放。
婧媛就想,这秋雨绵绵的日子,怎么这样难过?天亮得迟,黑得早,本来秋日就是夜比昼长,这阴天又把白天掐去了头尾,好像一转脸一个白天就过去了,又是一个长长的黑夜……
在这长长的黑夜里,婧媛开始胡思乱想了。婧媛好像忘记那个雨夜自己的后悔,又有些想大安了。
她想大安也不是想大安还和她**,开始婧媛只觉得这个院子里有了大安的存在,就有了男人的气息,后来她便希望大安能在这里和她说说话,别的不需要,尽管大安真的留下来和她也说不上话,但她还是觉得有了大安,这院子就不那么阴森了。
现在是黑沉沉的夜,夜里什么声音也没有,只有风声。风声在屋前屋后咆哮,像院子周围有一群野狼围着要冲进来,婧媛就有些骇怕,她倒不是真怕有什么野东西要吃了她,吃了她倒好,她只是有那种说不出的孤独。
有大安在过道的时候,婧媛心里就有了主。她知道,不管雨夜有什么危险,是风揭了房子上的草,还是吹断了外面的梧桐树,都有大安出去。大安在黑夜里的过道里一声咳嗽,婧媛就像听到了宽慰之声,从过道飘出来的旱烟的味道,总让婧媛有了坚实的依靠。
婧媛想,若是她一开始就是大安的女人,没有那么高贵,该也会和大安女人一样,说不出穷日子是福是祸。可是她偏偏没这穷福!
这人的命啦,真也是说不清,怕没生下来就给老天安排好了。不然她为什么处处有折?从小丧母,到大又生了一个春儿又冰住了血脉,偏偏又半路冒出了白菡!如果没有白菡的出现,怕天篪还能对她有几分希望,也能守出个结果来!如今什么都不是了。
婧媛一想起白菡,却并不对人家产生什么怀恨?说上天,是你自己命不好,她更不怀恨天篪,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当的,何况还给你治下田产,有吃住的地方?她不怨天篪对不起她的爹娘,是自己的福份浅,,怨不得别人!
一想起天篪和白菡,婧媛的心情又回到了那新安镇上。新安镇的人,新安镇上的店和生意,看上去像是和婧媛没有多少关联了,却到底不是那样。天篪不是每年还要下乡来看他一两次吗?天篪虽然休了她,不,是她休了天篪,可天篪除了不能天天守着她,还是把她当着前妻,每年来的银两不算少,白菡在做衣服时,也没少为她留下夏秋一套单,冬春一套棉,人家虽占了你的窝,也没毁了你的卵,春儿还在城里留下要读书了。
想想这些,婧媛不恨别人,还是恨自己的命苦。
婧媛想着心事,更是寂寞,长长的夜寂寞透了,便觉得要男人的无慰,当然她想天篪是不可能的,她又想到了大安。她前一次和大安做了,让她后悔得了不得,可是慢慢地回味起来,就像伤好了又忘了痛一样。
半夜里,婧媛睡不着,看看窗子,窗子上的帘子她又缝上了,帘子缝上了,心里的那个洞还留着。她这时倒希望大安又能站在外边听她说话,不,是听她的心声。
婧媛从大安最后这次一起吃早饭,和吃了早饭后离开,婧媛便有所察觉,大安并不是把那天夜里的事当梦一样过去了,怎么可能呢?有时候做了一个梦,梦见了一个熟人,第二天还会莫名其妙地看看那个人不好意思,何况那不是一个梦,而是一个真实的现实,大安不会无动于衷,大安是在想着心事呢!
婧媛想,大安不是她想象中的粗人,大安也是一个有许多长处的男人,她便又把大安和天篪放在一起比较,当然大安不可能比天篪优秀,但大安在这特定的环境,也能给婧媛以天篪一样的男人的依靠感,让婧媛能从大安那里,得到人生的些许快乐。
于是婧媛竟然又有些思念大安了。
雨绵绵缠缠地下了三四天,西风吹来了,太阳出来了,天气转凉了,天才放晴,地里的雨水浸下去,太阳慢慢地把路晒干 了,田里又能踩得进牛去,于是秋田的播种收尾又开始了。
种田人都知道,寒露之前再不把越冬小麦种下去,就是晚茬了,最迟也不过霜降,霜降后再种,怕陈年里就看不到新苗了。
所以天一放晴,大安就过来准备下田,最后的活要抢着做,大安又在婧媛家里住下来。
吃了晚饭,大安坐在过道门口抽烟,婧媛开始从外面的老楝树下瓮中端水,婧媛端第一盆水时,路过大安身边,大安没有说话,看着婧媛移动的脚步出神,婧媛回来的时候,大安说,让我端水。